他感觉井星说的每个字都对,但组合在一起,就像手机信号不好时,那断断续续的通话。
“喂?喂?啥玩意儿?硫酸?腐蚀?怪物?”
他看着龚卫,那哥们的表情,显然也没比他好到哪去。
那是一种“我知道你说的都对,但我现在就是想砍人”的,纯粹的,上头的,愤怒。
完了。
礼铁祝心里“咯噔”一下。
文化人的“阳春白雪”,在这种时候,不管用啊!
眼看着龚卫就要挣脱井星,再次举起他的长矛。
礼铁祝急了。
他脑子一热,也顾不上什么队长风范,什么战术安排了。
他一个箭步冲上去,一把薅住龚卫的脖领子,用尽全身的力气,把他从那扇门的诱惑前,给拽了回来!
“你他妈冷静点!”
礼铁祝的唾沫星子,喷了龚卫一脸。
他没有讲道理,他只是,用他那纯正的,带着大碴子味的东北口音,咆哮着,质问着!
“卫哥!你搁这儿气得心肌梗塞,脑血栓,半身不遂,大小便失禁!”
“那头儿,那傻逼老板赵构,跟那狗B同事秦桧,他俩掉块肉吗?!”
“不!”
“他俩该吃吃,该喝喝,说不定这会儿正在天上人间,呸,正在高级会所里,搂着俩小妹,唱着《潇洒走一回》呢!”
“他俩点上82年的拉菲,给你点了俩公主,一个叫‘悲愤’,一个叫‘不甘’,然后隔着屏幕,看着你在这儿气得跟个王八似的,他俩笑得比谁都开心!”
“你恨他,他疼吗?你恨他,他难受吗?!”
礼铁祝指着自己的胸口,又指着龚卫的胸口,那双因为激动而通红的眼睛里,有一种,被生活反复蹂躏后,才有的,荒诞的,清醒!
“恨,有个屁用?!”
“恨能当饭吃吗?!”
“恨能帮你还房贷吗?!”
“恨能让你那破酒吧的啤酒,多卖出去两瓶吗?!”
这番话,太粗鄙了。
太不讲道理了。
太他妈的,像个在菜市场里,因为一毛钱跟人吵得面红耳赤的,市井之徒了。
可就是这番,粗鄙到不带一个脏字,却比所有脏话都更扎心的质问。
像一盆,混合着冰碴子、洗脚水和隔夜尿的,极寒之水。
“哗——”的一声。
从在场每一个人的,天灵盖上,兜头浇下!
透心凉。
心飞扬。
龚卫那双赤红的眼睛,那汹涌的,仿佛能焚烧一切的怒火,瞬间,凝固了。
他呆呆地看着礼铁祝,嘴唇哆嗦着,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房贷……
是啊。
他恨那个坑了他的老板,恨了十年。
可这十年里,他的房贷,是他自己一笔一笔还的。
他酒吧的房租,是他自己一分一分挣的。
他弟弟惹了祸,是他自己到处赔笑脸,给人擦的屁股。
他的恨,除了让他在无数个深夜里,喝得酩酊大醉,醒来后头痛欲裂之外。
什么,都没有改变。
那个人,早就移民了,听说在国外过得风生水起,家庭美满。
他恨得牙根痒痒,人家在地球的另一端,开着party,唱着歌。
他恨得心肝脾肺肾都疼,人家说不定,正在跟新认识的嫩模,讨论着人类的起源。
这,算什么?
这算,自我感动式的,行为艺术吗?
毛金也愣住了。
他想起了那个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