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嘿,还装!”寺内寿一拍了拍大腿,力道之大,震得食案上的碗碟都轻轻作响。
他凑得更近了些,周正青能闻到他身上混合着清酒,烟草的气息,那是长期在浸泡出来的,属于老军人的味道。
“我华北方面军,在山西,河北打了这么久,缴获的支那军制式装备,堆得仓库都快放不下了!”寺内寿一掰着手指,一样样数来:“中正式步枪,汉阳造,捷克式轻机枪,晋造冲锋枪,甚至还有不少迫击炮,山炮!
光是太原战役结束后,清点出来的缴获,还能使用的步枪就有三万支,轻重机枪上千挺,各种口径的火炮两百多门!”
他的声音越来越低,语速却越来越快:“这些玩意儿,对皇军来说,有什么用?弹药都不通用,维修也麻烦,零件搞不到,坏了就是一堆废铁。
放在仓库里生锈,可惜了!运回国去回炉重炼,我华北方面军,也捞不到一点实惠。
我想是不是可以操作一下,你手上也不仅只有吗啡一种我华北方面军需要的物资,满洲国出产的很多东西,我们都可以商量。”
“以物易物”四个字,寺内寿一没有说出口。
但在场所有人都听懂了。
那四个字如同无形的幽灵,在清酒的香气与料理的余温间盘旋,沉甸甸地压在每个人的心头。
烛光在寺内寿一沟壑纵横的脸上投下跳动的阴影,让他此刻的表情显得愈发深邃难测。
用缴获的。对日军价值有限的华夏军队装备,换取前线急需的药品和后勤物资。
这是一条极其大胆,也极其危险的提议。
这些军火一旦流出,最终会落入谁的手中?
山西的决死纵队?还是察哈尔,河北各地的民间抗日武装?
亦或是那些在沦陷区边缘摇摆不定,有奶便是娘的地方军阀,土匪?
甚至,辗转流入南京政府。。。现在应该称呼为武汉政府军队手中?
南京沦陷之前,国民政府宣布迁都重庆,其核心的军事,外交,经济等职能部门并未立即全部迁往重庆,而是暂时集中在武汉,使武汉现在成为华夏政府实际上的临时指挥中心 。
周正青的心脏一跳。
尽管早有心理准备,尽管他深知寺内寿一这个从日俄战争时代摸爬滚打上来的老牌军阀,为了实利可以不择手段,为了维系麾下庞大的方面军,什么规矩都可以变通,但对方如此直接,如此赤裸裸地提出这个方案,甚至当着以为即将上任华中派遣军司令的帝国皇室面前如此坦率,还是让他心底泛起一阵诧异。
这不是小规模的,零星的,下级军官为了私利偷偷摸摸的私下交易,而是系统性的,以华北方面军司令部为后盾的,大规模的军火走私。
其规模一旦展开,将是海量的,足以在暗地里改变局部地区的力量对比。
周正青都不知道寺内寿一怎么敢如此堂而皇之说这些的,要知道自己和关东军已经建立了一条稳定的军需“损耗”品交易路线,但关东军司令植田谦吉也没有向寺内寿一这样把事情摆到明面上来说。
周正青仿佛已经看到,那些原本堆积在太原,保定,石家庄某个阴暗仓库里的中正式步枪,被重新擦亮,上油,装上刺刀。。。
每一支枪,每一颗子弹,都可能在未来某一天,从某个他看不见的枪口射出,穿透日军土黄色的军服,打入那些也许昨天还在抱怨补给不足的年轻士兵的胸膛。
那些生命消逝的账,某种程度上,也要算在他这个“中间人”头上?
周正青在乎吗?显然不。
那寺内寿一呢?
在这位老将眼中,前线将士的需要,华北方面军数十万大军的补给稳定,部队的士气,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