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极殿中,时光仿佛被某种更高法则凝固了。太皇天瘫软在阴阳道纹流转的地面上,连呼吸都成了奢望。这不是寻常的禁锢,而是源自存在本源的“重新定义”。
人皇承运玺,作为统御人族、界定秩序的至高权柄,其本质并非毁灭,而是“敕封”与“归正”。在太古传说中,全盛时期的人皇执此玺,可一言定神人生死,一念划万族疆界。此刻虽因萧禹境界所限与古玺自身虚弱,只能施展一次完整威能,但那一击所烙印的“臣属”印记,已如天道镌刻,不可磨灭。
太皇天感觉自己像是一卷被重新书写的古老典籍——每一行修炼秘法,每一次破境感悟,百万年来构建的完整道基,此刻都被盖上了一枚无形的金色玺印。那印记散发着温润却不容违逆的光芒,将他的一切存在痕迹,牢牢钉在了“臣”的位置上。
更可怕的是,他连思维的私密性都已丧失。每一个念头刚在识海泛起微澜,便如镜面般清晰倒映在萧禹的心神中。他试图构筑心防,却发现自己连“想要隐藏念头”这个想法本身,都暴露无遗。
悔恨如毒藤缠绕神魂。他仿佛看见自己坐化的场景:不是万年大劫的天雷加身,而是此刻这间大殿中,因触犯皇权而道消魂散。太上宗百万年基业将因他一念之差衰落,历代祖师牌位将蒙尘……这种恐惧甚至压过了身体失控带来的屈辱。
直到萧禹的声音如清泉滴落深潭:
“起来。”
两个字,平淡无波,却让太皇天身躯剧震。他的肢体开始违背所有生理本能,以一种绝对精准却毫无生机的姿态,从地面笔直“立”起。膝关节、肘关节的活动轨迹完全符合某种几何规范,像是被无形丝线操控的傀儡。
这种感觉深入骨髓。他尝试调动一丝法力,却发现经脉中空空如也——不是被封禁,而是被“重新定义”为“不可自主调动”。圣人体内自成天地的小世界依旧存在,但运转权限已被移交。
太皇天脸色苍白如纸,额角渗出细密汗珠,那是生理性的应激反应,而他连控制汗腺的能力都已失去。他死死咬住牙关,将所有不适压入眼底深处。
站稳的瞬间,他几乎是本能地躬身,声音因极致恐惧而失真:“前辈!晚辈罪该形神俱灭!实是万年劫数迫在眉睫,心魔丛生,才会做出如此悖逆之事!晚辈不敢求饶,只求一个戴罪之身,从此为前辈驱策,赴汤蹈火,百死莫辞!”
言辞凄切,姿态卑微如尘,将一个走投无路者的求生欲演绎到极致。
萧禹只回了一个音节:“嗯。”
这声轻应,在太皇天听来却如天籁。狂喜如潮水般涌来:活了!这位前辈竟真的留手了?但随即,一个冰冷的念头刺破喜悦——他为何留手?是因为仁慈?不,到了这个层次,早已没有无谓的仁慈。唯一的解释是:**他需要我。他已是强弩之末。**
太皇天仿佛看见真相:那惊天动地的净化一击耗尽了人皇玺最后的力量,而萧禹自身境界不足以支撑长时间催动如此重器。所以他需要我这个圣人十重天作为暂时的“护卫”,甚至……“养分”。
**蠢!早该想到!应该让太素那几个老鬼先来试探!** 他心中暗恨自己沉不住气,但面上依旧保持着感激涕零。新的计划迅速成型:假意臣服,暗中观察,一旦发现对方虚弱到某个临界点……那枚人皇承运玺,或许能助他渡过万年大劫,甚至窥见神人之境!
这念头如毒蛇吐信,在他心底悄然蔓延。
然而,他所有的心理活动——那瞬间的狂喜、随后的算计、隐秘的贪婪——全都如同写在透明琉璃上的文字,一览无余地呈现在萧禹的感知中。
萧禹甚至没有抬眼。
下一瞬,太皇天脸上的表情彻底凝固。
剧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