办公室内,又是一阵沉默。
医生们各忙各的,有的在查看CT片,有的在看文件,氛围很沉重。
消毒水的气味顽固地附着在衣领纤维深处,像某种不祥的预兆,挥之不去。
张杭抬起手,指尖用力按揉着两侧太阳穴,试图驱散那场车祸遗留的、盘踞在颅内的沉闷感。
当指腹触到发际线附近一块浅浅的凸起时,他停顿了一下,那是缝合后拆线的地方,疤痕组织尚未完全软化,按压下去,传来一阵细微却清晰的酸胀,提醒着他一个多月前那场无妄之灾。
他盯着对面刘医生手里那张举向灯箱的CT片,目光在那片代表着大脑的黑白灰纹路里徒劳地打转,试图找出任何一点可能预示后遗症的蛛丝马迹。
喉结上下滚动了一个来回,他才终于挤出声音,苦涩的说:
“医生,我真的没事吧?”
主治医生推了推鼻梁上的金边眼镜,镜片后的目光平静无波,指尖在打印出来的报告纸上哒哒地敲了两下,节奏平稳得像催命的钟摆。
“影像上看,脑部水肿消得差不多了,就是还有点轻微脑震荡后遗症,注意休息,别用脑过度,别受刺激,下个月记得准时来复查就行。”
顿了顿,他抬起眼,目光扫过张杭略显疲惫和油腻的脸:
“饮食上特别注意点,少油少盐,你这血脂有点偏高,最近应酬没少喝吧?酒这东西,能戒就戒,实在推不掉,也得严格控制量。”
张杭含糊地嗯了一声,心里却不由自主地犯起了嘀咕。
跑销售,哪能离得开酒桌?
那是战场,是谈判桌的延伸。
还记得上次为了拿下那个难缠的南方经销商,他硬是咬着牙灌下了两斤多高度白酒,才换来对方一个签字。
戒酒?
谈何容易。
站着说话不腰疼!
可医生的话吧,有时候还得听。
他最终还是把到了嘴边的辩解咽了回去。
罢了,先听着,身体要紧。
等一切从头开始,再想办法吧。
他在心里对自己说,带着一种无奈的妥协。
走出医院大门,九月的阳光依旧炽烈,像一块烧红的烙铁,毫不留情地炙烤着大地,柏油路面蒸腾起扭曲的热浪,空气里弥漫着城市特有的、混杂着尾气和尘埃的燥热气息。
张杭抬手拦下一辆出租车,拉开车门,一股混合着劣质香薰和隐约霉味的冷气扑面而来。
他钻进副驾驶,报上枫叶镇。
车子驶离市区,窗外的景致逐渐从高楼商铺退化成低矮的民房、零散的农田。
张杭微微掀开眼皮,看着那些飞速掠过的药店招牌、家常菜馆、五金商店,这些熟悉的、充满烟火气的市井模样,奇异地抚平了他心底些许的不安,带来一丝虚弱的踏实感。
这才是我的世界。
他心想,那些高大上的写字楼、觥筹交错的酒会,终究是隔了一层。
不过,自己的未来,说不定也是高楼大厦呢!
出租车空调系统时好时坏,吹出的冷风总带着股难以言喻的霉味,混杂着窗外飘进来的、玉米地即将成熟的甜腻香气和远处稻田里隐约传来的蛙鸣。
张杭有些烦躁地彻底摇下车窗,让带着土腥气的热风灌进来,吹乱了他的头发。
到了枫叶镇的二道街,这片是熟悉的地方,路过乔亮乔叔家,张杭下意识地眯起眼睛望去。
院子里竟然站着四五个穿着休闲装、但身形挺拔的年轻人,有的在从一辆黑色商务车上搬下看似沉重的纸箱,有的则随意地靠在刷着绿漆的院门上抽烟,低声谈笑间,带着一种与周围宁静田园格格不